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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90后研究生,在美国当老师

(芝加哥時報快訊)午餐时,同事告诉我:社区用了三个月时间,说服华裔父母,带孩子去做精神鉴定。在美国,给孩子做精神鉴定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,其目的并不是为了证明孩子有病,而是为了寻找教育的最优方案。
在国内,如果某位教师提出带孩子做精神鉴定的建议,那么这位教师一定会被投诉的——这就是文化差异。


从2015年9月至今,我足迹遍布四大洲,以一名国际中文教师的身份,去感受不同国家的文化差异。
没错,我就是一名孔子学院的教师,我的使命就是:讲好中国故事,唱好中国声音。

我是廖诗琴,1991年出生,广西桂林人。先后在印尼、南非、美国、奥地利的孔子学院任教。
我很幸运,出身于书香门第。孩提时,父亲一手抱我,一手捧书;垂髫之年,母亲让故事变得温柔,轻轻地飘入我的心房;豆蔻年华,一家人坐在餐桌旁,围绕热点新闻,各抒己见。
于是,我顺理成章地考入广西民族大学,所学专业是对外汉语(印尼语)方向。大二时,我和班里的六位同学前往印尼,在巴厘岛的乌达雅娜大学留学。
为了让生活变得更加充实,我在当地的一家中文学校当兼职中文讲师。在这里,我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位外籍学生——义正。他是一位美国人,对咏春拳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。
课余时间,他会邀请我出去旅行。课堂上,我是他的老师;下课后,我们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。不知道这位美国朋友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,他只想在亚洲生活,不愿返回美国。
他的选择颠覆了我的认知,美国不是很多人向往的国度么?从那时起,我的心里就种下一颗种子,有机会一定要去美国一探究竟。
一年后,我回国,开始准备研究生考试。经过寒窗苦读,我成为广西师范大学的研究生,专业是国际中文教育。学校对国际中文教育专业的学生提出了实习要求,由于我本科学过印尼语,于是又被安排到了印尼进行教学。
这一刻,上帝丢下了骰子,把我的命运与国际中文教学紧密地绑定在一起,由此我开启了我的“国际教学生涯”。
第一站:印尼
2015年9月,我再次回到印尼,这一次是在印度尼西亚玛琅国立大学孔子学院担任中文教师。
对我而言,这绝对是一次挑战。试想,一位中国的研究生,给年龄相仿的印尼学生讲课,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呢?
紧张!紧张!紧张!
尽管在上课前一天,同事已经带我提前“踩点”,让我熟悉从宿舍到教室的路程,并且让我站在讲台上感受“一览众山小”的感觉。但是,提前的熟悉并没有给我带来些许安慰,反而使我更加紧张。
上课当天,我尽量放缓脚步,让自己进教室的步伐变得稳健一些。如此一来,脚步声就不会显得凌乱,等待在教室的学生也不会因此而揣测到我的惴惴不安。
我试图让自己变得成熟起来,我穿上了准备已久的衬衫和工装裤,我大声说出了自己之前对着镜子练习了一遍又一遍的自我介绍。
我至今还记得学生看到我吃惊的表情,他们也一定没想到自己的中文老师如此年轻,以至于看上去像是同龄人。
就这样,第一节课,在彼此的“观望”中结束了。课堂纪律很好,学生们并没有因为我像同龄人就给我难堪,反而非常尊重老师。
可能是受中国古代儒家文化的影响,东南亚尊师重道的氛围非常浓厚。在这里有一种称为“Salim”的礼节,即学生遇到教师后,会弯下腰,低下头,捧起老师的手,贴到自己额头,以示对教师的尊重。
在印尼 玛琅孔院的实习期内,我逐一完成了广西师范大学对我的实习要求:一篇毕业论文、一次文化活动报告、五次课堂实录视频、十个跨文化交际案例的分析。
第二站:南非
2017年3月,我独自踏上前往南半球的航班,到南非德班理工大学孔子学院任教。
一下飞机,我就觉得自己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。南半球的风非常干燥,空气中还夹杂着海水的味道,就好像淄博的海鲜烧烤忘记放孜然的感觉,我下意识地取出保湿露涂抹在面颊。
走出机场,映入眼帘的是:各种肤色的人,穿着短袖短裤,脚蹬人字拖,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,显得仍旧穿着毛衣的我很另类。
南非素有“彩虹之国”的称呼,因为这个国家由不同肤色的人组成。比起印尼,这里的学生身材高大魁梧,站在学生当中,我像极了那个误入“巨人国”的小矮人。
也正因为如此,当他们发生争执时,我就显得不知所措了。
在一次活动结束后,两位学生因为座位问题大声争执起来,最后还是在我们院长和其他学生的劝导下才平息下来。
事后,一位学生问我:“Katerina, 如果他们打起来了,你怎么办?”在我低头沉思时,她又给出答案:“你应该跑,马上跑,跑得越远越好!”尽管是开玩笑,可是却很现实。
2017年7月,因为国内有访问团和电视台来访,院长给我布置了教学任务,我需要给汉语水平参差不齐的学生准备一堂中文课。
为了这节中文课,我花费了一天的时间认真备课,因为这次的学生都是随机组合而成,我对他们的汉语掌握情况并不了解,如果只是从教材中选择枯燥内容来谈,势必会降低课堂的活跃度。
于是我选择了《“小马云”在杭州上暑期补习班》这篇文章,难度级别为HSK二级。在课堂教学前,我问学生这篇文章的难易程度,部分学生回答“非常简单”,部分学生回答“我完全不懂它在说什么”。
果然,在课堂教学时,层次化现象非常明显。课前回答“非常简单”的学生积极互动,基本维持了课堂的活跃程度,而其他学生选择了沉默。
课后我接受了国内电视台的采访。2017年8月15日18:40分,福建卫视《福建卫视新闻》栏目播出题为“南非德班理工大学孔子学院:以语言为媒,做交流信使”的专题采访报道,新闻历时4分30秒。8月25日,央视也播放了这个采访报道。
以前听说黑人的节奏感强,印象中他们穿着草裙,拿着腰鼓,用宽厚的手掌有节奏的敲击,并做出夸张的舞蹈动作,以此来展示自己热情好客的一面。
事实上不仅如此,在课堂教学时,我发现:南非的黑人口语水平普遍高于白种人。他们发音时,露出洁白的牙齿,可以用标准的中文说:“你好,我爱中国。”
尽管种族隔离制度已经废除近20年,可是这里的黑人和白人之间仍然屹立着一面无形的墙,他们彼此间交流很少,圈层文化明显,分别有属于自己的社交空间。
第三站:美国
我的第一名外籍学员义正想要逃离美国,这在我心中始终充满疑问,美国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国度呢?
2018年8月,我到波特兰州立大学孔子学院下属教学点——Access中学任教,揭开了心中的谜团。
亚洲教师看起来比较年轻,我刚入职任教,时常被这些孩子气哭,可以说那时的自己简直毫无威信可言。
在一次中文课堂,一个男孩突然攻击另一个男孩,攻击者似乎充满怒气,每一拳都力道十足,被打学生也不依不饶,双方谁也不让谁。
事发突然,我愣了几秒钟后,赶紧冲上前去,把两名学生拉开,询问原因,答案却让我大吃一惊。
原来,被打同学在上课时,悄悄地说了不尊重我的话,其他同学听到,为我打抱不平,就直接用拳头说话了。我要求打人的同学在全班面前承认错误,他承认了自己的错误,同时也说出下面的话:
“她是我们的老师,她不会说我们的语言,但是她毅然从很远的地方来给我们讲课,并且独自一人生活,我觉得她很勇敢,我们都应该尊重她。现在是上中文课的时间,西班牙语课已经结束,我希望大家能好好地上中文课。”
期末考完试后,这位学生交给我一张卡片,卡片上用歪歪扭扭的英文表达了对我的感谢,同时也饱含对我勇敢精神的夸赞。那张卡片我带回了国,现在还在我房间里放着。
其实,我很感谢这个男孩子,自从平息那件事之后,班里的学生都非常尊敬我,再也没有出现学生在课堂上捣乱的现象了。
美国教学强调因材施教,尊重学生个性的发展,并且非常注重课堂教学质量。在教学时,孔院教师必须学会处理纷繁复杂的关系。
学生、家长、同事之间,必须找到合适的平衡点,创设良好的课堂教学氛围,才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。


印象中大家总会觉得从中国来的老师循规蹈矩、一板一眼,然而美国学生却是极度崇尚自由平等。于是,如何在不同文化氛围出现碰撞时寻求平衡点,就需要孔院教师发挥“中国智慧”了。
第四站:奥地利
在维也纳的中央公墓沉睡着三位巨人,从左到右依次是贝多芬、莫扎特、舒伯特。由于我从小就学古典音乐,所以对音乐大师有着独特的理解,他们也曾孤独、也曾彷徨,音乐成了他们生命中重要的救赎。
在海外的生活中,每当我心情烦躁时,都会听古典音乐,这样就可以让我的心情变得平静。
2022年1月,我来到世界音乐之都——维也纳,在奥地利维也纳大学孔子学院做中文教师。
在这座充满艺术气息的世界音乐之都,有着其独特的文化氛围,你所熟悉的阿尔卑斯山、多瑙河、维也纳歌剧院、哥特风格的教堂、维也纳森林都可以在这里一览无遗。
当然,我是来讲课的,总是介绍维也纳似乎有些“不务正业”,现在“悬崖勒马”,回到“正轨”。
在维也纳,我的学生皆为社会人士,因此时常采用话题式教学法。有一次,围绕婚姻问题进行探讨时,我惊讶地发现:欧洲的年轻学生大多都秉持不结婚的理念,做好自己,活在当下才是正确的选择。
我想这也是欧洲人口老龄化的根源所在吧。在欧洲国家,如果想要实现人口正增长,那么最好从文化角度切入,扭转年轻人过于开放的思想理念,不失为一步妙棋。可是,难度系数着实很高。
相比年轻群体,一些年长的学生却认为结婚是人生的必要路径,不结婚就意味着逃避责任,可以随时跑路,这是非常随意,甚至不严谨的错误行为。
话题讨论结束后,我就想:如果让两代人观点互换,那么现在的欧洲又会是什么样子呢?
在奥地利生活,有些细节值得注意,比如不要在街边随便接受别人的鲜花。以下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:
等了好久,终于盼到维也纳博物馆的年卡,我站在博物馆门口等待朋友。这时,一位瘦女人手捧花出现在我的面前。受国外电影影响,在欧洲的街头,总有陌生人献给我们特别的惊喜。我欣然收下,微笑道谢。
我刚接过鲜花,另外一位胖女人又把一朵红色玫瑰送给我。我再次收下,表示感谢。
真是电影害死人啊!本以为是一场与鲜花的浪漫邂逅,却成为和吉卜赛人的“亲密接触”。
我刚收下鲜花,第一位送花的瘦女人就问我要钱。中国人常说“送人玫瑰,手留余香”,现在却成了拿人玫瑰,手心被刺。碍于情面,我掏出钱包,找出最小面额的10欧元给了那位瘦女人。
胖女人见状,迅速围了过来,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说:“你给了她10欧元,也必须给我10欧元。”她步步紧逼,甚至伸出手,想要抢夺我的钱包。
这时,维也纳博物馆的保安挡在我的身前,以报警威胁,胁迫她们离开。看到身强力壮的保安,这两个女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。
保安告诉我:这两个女人是吉卜赛人。在维也纳,有很多吉卜赛人以送花形式,向国外游客乞讨。有些吉卜赛人甚至用偷和抢的方式谋生。这些人的存在,极大的损坏了维也纳的城市形象。
所以,在维也纳,千万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的鲜花。
此外,这里的楼层标注也格外不同,第一层是字母“E”,从第二层开始,才是我们熟悉的数字“1、2、3……”
在奥地利,AA制是默认的支付方式。待顾客用餐结束后,服务员会拿着刷卡机,走到每一位顾客身边,说明餐饮价格,依次刷卡。
虽然他们根据用餐金额,提前算出平均每人需支付费用,但是对于中国人来说,还是有些不适应,毕竟我们习惯于请客者买单。
类似于这样的生活细节还有很多。我在维也纳已经工作一年多了,当前仍处于“解锁”状态。不同的生活习惯需要主动适应,这样才可以让自己成为一名充分了解世界文化的国际中文教师。
在每一次出发前,孔子学院的同事都会用“聚是一团火,散是满天星”相互鼓励。在世界各地,都有我们这样国际中文教师默默地耕耘着。所有人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——讲好中国故事,唱好中国声音。
我很幸运,并不是运气有多好,而是有强大的祖国为我遮风挡雨。正是祖国繁荣昌盛,才可以让我们孔院教师备受尊重。
明天充满希望,我依然在路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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