芝加哥頭條

退休–生活的新舞台 / 非馬演講談他的詩與人生

【編者按】 馳名海內外的詩人非馬先生,本名馬為義,英文名William Marr,亦是一位核能工程學家、翻譯家及藝術家,現巳退休,日前他應AARP  Virginia之邀 ,在網上做了一個英文演講,題目叫 “Retirement — A New Stage of Life” ,相當有意義,以下為演講之精要,特別分享各界讀者朋友,由於文長,分三次刋出。

很高興有這個機會來同大家談談我退休後的一些生活經驗。

首先讓我讀一首題為「退休者之歌」的詩:

#1994-03

退休者之歌

1

終於能直呼

雲   鳥   松鼠  花  樹

以及萬物的名字

因為他現在也有資格

參加它們那個

「永不退休者俱樂部」

 

2

一腳踩了空

才驚喜發現

腳下轆轆轉動的

輪子

已伸展成一片

寬坦的實地

在它上面

放了學的小孩

歡叫著奔向

各自的

生命探險

 

我在阿貢國家實驗室從事能源和環境系統研究工作27年後,於1996年提前退休時寫下了這首詩,表達了我當時的一點感覺。

 

下面一首詩的題目叫「秋窗」。當我和我太太年紀增長,我逐漸體會到生命中的一種成熟感:

 

秋窗

 

進入中年的妻

這些日子

總愛站在窗前梳妝

有如它是一面鏡子

 

洗盡鉛華的臉

淡雲薄施

卻雍容大方

如鏡中

成熟的風景

 

我和我太太之群1961年從台灣來美國留學,1963年在密爾沃基的馬凱特大學同時獲得碩士學位。我的是機械工程,她的是化學工程。在一個公司做了四年的核能發電安全系統工作後,我決定回學校繼續唸書,1969年自威斯康辛大學獲得了核工博士的學位。

 

雖然很喜歡我的工程生涯,我卻只把它當成一種職業,總覺得生活中似乎缺少了些什麼。

這感覺也許可追溯到我唸小學時的一個有趣的經驗。我的老師把我的一篇作文轉換成新詩的形式,張貼在佈告欄上。許多人讀了後都覺得很喜歡,其中包括從越南回鄉下度假的我的伯父。每當有客人來訪,他就背誦這首詩給他們聽。這給了我很大的快樂與鼓勵。從此詩成了我生活中一個重要的元素。我把大部分空閒的時間都拿去讀詩,也因此讓我在來美國之前結識了一些台灣的詩人。後來其中的一位叫白萩的詩人擔任台灣《笠詩刊》的主編,要我翻譯西方特別是美國的詩成中文,定期在他的刊物上發表。後來我參加了芝加哥當地詩人以及伊利諾州詩人協會的活動並在1993年被選為該協會的會長。當我年齡更大,我覺得我需要更多自由的時間,便決定提早退休。因此打開了生活的一座新舞台。

毫無疑問,詩豐富了我的生活。它不僅讓我的退休生活更加有趣,而且拓寬了我對世界的看法,並提供了與世界各地認識和不認識的朋友的聯繫。一些來自法國、意大利和以色列的詩人甚至翻譯了我的一些詩在歐洲發表出版。

 

我喜歡旅行。我和太太參加了許多世界各地的觀光旅行。我的許多詩作都受到了這段經歷的啟發。退休後,我們繼續經常旅行。我也在網上參觀了許多有趣的地方,或者通過我們拍攝的照片以及我寫過的詩重訪我們以前去過的地方。在這裡,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些這方面的詩作。

 

長城:這座由泥土和瓦礫建造、表面為磚或石頭的古城牆,從東到西貫穿中國4000多哩。它的建造是為了抵禦外人的入侵。長城經常被中國人稱為神龍。

長城

 1

文明與

野蠻的爭鬥

何其艱烈

你看這長城

蜿蜒起伏

無止無休

2

是什麼樣的浪漫豪情

使我們爭先攀登

高聳嶙峋的背脊

去瞻望

自動調距的鏡頭裡

萋萋的歲月

蜿蜒萬里的

龍的殘骸

黃河是中國僅次於長江的第二大河,也是地球上第六長的水系,估計長度超過3000哩。洪水也造成了歷史上很大的破壞,導致超過百萬人的死亡。

 

黃河

 

一個苦難

兩個苦難

百十個苦難

億萬個苦難

一古腦兒傾入

這古老的河

讓它渾濁

讓它氾濫

讓它在午夜與黎明間

遼闊的枕面版圖上

改道又改道

改道又改道

我們也曾多次去歐洲旅遊。威尼斯及羅馬是兩個我們最喜愛的地方:

 

雨天入水都

 

我們一走下遊覽車

嫵媚多情的威尼斯

便迎了過來

伸出無數溫柔的小手

要把我們攬進

她的懷裡

 

有備而來的女士們

這時候紛紛探手入行囊

掏出雨傘

把眼睛發亮嘴巴張得大大的老伴們

一個個

給勾了回去

 

 

特拉威噴泉

——羅馬遊之五

 

根據電影『羅馬之戀』的情節

每個希望重遊羅馬的旅客

必須背對這噴水池默禱

並拋擲三枚銅板

 

池子比電影裡看到的小得多

又剛好是禮拜一噴泉同管理員一起休假

看不到海神駕海馬車驅波逐浪的雄姿

我們仍急急用力拋出

三枚面值五百里拉的硬幣

 

但願它們在落水前沒太貶值

 

 

我們也到過俄羅斯,下面這首詩是我寫對俄羅斯的一點印象:

 

俄羅斯印象

 

1

喝地一聲

齊齊向天托起

一個個富麗堂皇的穹頂

 

仰望的眼睛

突然潤濕模糊了起來

當腥味的血汗

自無數雙青筋暴脹的手

穿越明明暗暗的年代

驟雨般飛濺過來

 

2

才沒幾天的功夫

我便已習慣於

高大的俄羅斯帝國夢 —-

粗壯的石柱

高聳的穹頂

富麗堂皇的教堂

更富麗堂皇的皇宮

最大的炮最宏的鐘最高的塑像

還有我下榻的五星級酒店裡

那難以跨入的浴缸

腳不著地的馬桶

 

是的

是該死的美國馬桶

讓我一下子跌回了

現實

 

下面是兩首遊覽美國歷史勝地後寫的詩:

 

國殤日

 

在阿靈頓國家公墓

他們用隆重的軍禮

安葬自越戰歸來

這位無名的兵士

 

但我們將如何安葬

那千千萬萬

在戰爭裡消逝

卻拒絕從親人的心中

永遠死去的名字

(未完待續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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