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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超马接力—文/颜建华

(芝加哥時報訊)今年5月27日,固定的周六群跑,从KKNC到天鹅湖,再折返,在近Washington 和Royce 交界处的缓坡上,闲聊中永昌说起七月附近有个超马接力赛,问周遭的是否意愿参加。他说,他可以一个人跑全程,但有人参加组队接力,那会更有趣。同跑者有好几人,不知怎的,劝我试试。他们把话说得轻轻的,好像有意不想加重我已是长重如坡的呼吸。

自去年5月21日参加追风群跑后,听闻了好几次超马接力赛。大的有在Oregon 从Hood 山头一直跑至海边的196迈的THC 接力, 和200英里横跨Connecticut, Rhode Island, Massachusetts 东北三洲的Ragnar接力.这两次接力都是王教练、夜队领首的精英几天几夜的实时蒙太奇。从机场告别、欢聚、登机、入住BnB、群雄扫店、烹龙虾、开美酒、 哼小曲、绘彩车,到太阳未出车已动,百鸟未鸣人已沸,两侧呼声仍犹在,轻身已过万重衫; 一棒又一棒的轮换,从明明景到荧火隐隐,从野草牵衣到蚊虫一嘴,从一车的呼噜,到鲜红的队旗在水天一色间奔向蔚蓝,看的我是眼粘银屏心千里!

 

但无论多么新奇、激动、喜悦,我毕竟是个隔着云彩的看客。记得子峰发过一男士冲过全马终线后跪地而哭的视频,配文说个中滋味只有过来人才知道。确实,事不亲历何知酸苦甜辣? 不生场大病,怎知”保重身体”的含义? 我曾在拂晓时分,提个竹篮,步行在田野一朵朵地寻找,检选,采花,而后布景,打光,左调右整拍一张花的照片。照片不怎么的,躲在文件夹里未曾露过面,但这拍摄的过程却大大地改变了我欣赏他人作品的视角。因此,对永昌超马接力的提议,确是有心向往。

 

然,我对自己的状况却是很有担心。永昌是精英级的,跑过的全马是我扳指头数不过来的,而且人太好了。去年群内三月三竟跑,他就是牺牲自己的配速来陪我跑的。人太好了,就不好意思让别人难过。我毕竟恢复练跑才年余,4月还做了心脏早博消融手术,大夫在我右心室紧挨着肺动脉瓣膜的下方灼了七个斑。我平常练跑一无章法二无坚持,且是不愿意stress myself,我想,我是为JH跑, for Joy & Health。

 

“To be or not to be” 总是一种struggle。 “永昌好。你把link发我看看我能否行,谢谢!” 永昌很快就回了”No worries, take your time and feel comfortable yourself before joining. This is just for fun🙂” 有什么比这更近心的?

 

入了队,信心并不是钉子铆住了的,倒有点像家乡的山,起起伏伏。后来又得知段王爷,Andy和建宇也加入了。段的王爷称号是跑马的数量与速度夯实的。他可以一周跑两个全马,与这样的层级的人跑是多么幸运的事!可是,他会不会一眼就把我看扁了? 越近跑日,心里更是焦虑,更糟的是却是无人可聊。这么个小小的接力,有什么大不了的,不就是平日里的一个Tempo run?对于追风群里的老马,料想会是这般皱眉的。但心里堵的慌,要找个能说话的人说说才行。躺在床上,搜索记忆,给平常很少联系但觉得一直都在的人试发了微信”明日第一次参加超马接力,心里慌得很,怕跑不好,他们都是老手” “怕什么怕? 跑就跑吧!重在参与” 对,重在参与,被子一裹,睡了,闹钟设在4:45, 时是晚上十点。

 

4点20左右自己就醒了。行装、心率带等昨晚就查过几遍了的。唯一要做的”大”事是给自己减负. 每月一个全马的Jiming Huang告我赛前一天可以”加碳”大吃,但要保证出发前全部减出去。但不管我三尺空间内怎样努力,就是只见”打雷不下雨”。太紧张了?深呼吸,不管用。时针翻过5点的山头,还有四十多分钟路要赶,6点开跑,不能迟到。走吧,一肚子的负荷。

 

到了起跑点,队员都己到了。听人说,差点睡过头了,心里好生羡慕,年轻多好。按计划,段王爷跑头二棒,而后把棒交我,但他会继续跑完全程。冬队也跑33.5迈的全程,他是很晚才发现有时间参赛,但接力对里人已夠多才决定Solo。起跑处几乎没有观众,也没有鼓乐、拱门与满眼的旌旗。登计一下,领bip,跑手自己择时跨过路面上画的一条红线,比赛就正式开始了。

 

段王爷跨过起跑线后,永昌把我们送往第三棒交接处,车里舒缓的古典音乐和着霞光安抚着我的激动与焦虑。下得车来,遇到了群里参赛的女队。击掌互勉一番后,格格妈说明年我也跑Solo。Andy接话说,你跑我也跑。我耳里顿时静了下来,只听到了自己的心呯呯直跳,有什么东东从心底直往上湧,可就是冲不破唇齿,只好低头装着数青草。

 

还有点时间,永昌领着队伍小跑暖身。不久,段王爷飞至,该我上场了。永昌说他愿陪我跑,我求之不得。递过Bip,登计好时间,段王爷说,你们先跑,我喝口水,歇会。歇会? 好吧,于是我和永昌一前一后就跑开了。我对身后的永昌说,我们跑830,即8分30秒的配速。赛前建议我跑8分配速,但我对自己没把握。永昌说,跑你comfortable的速度。这真是天籁佳音,我顿然释怀,跑慢了,没关系的,队长说的。

 

绿色渐渐中分、往后退去。只听后面永昌说,你现在是7分多。是吗?我没跑过7分多的配速。新手啊,自嘲着,虽说心里知道开始不能跑快,但就是控制不住配速,不然,为什么老马说要多参赛积累经验? 跑了近二迈,段王爷追上并超过我们。好历害,这么快的速度,那么多跑马记录,他还要喝口水,歇会?原来他知道我这青葱龟速,不想给我太大压力,就像小时玩军棋,先让我几步。

 

于是段王爷在前方领着,永昌在后陪着。开始还有点不适应这种特别照顾,像学走路的小屁孩,前面牵着,后面扶着。转念一想,我这多幸运啊!我不用担心前方会有什么状况,或跑错了路,也不觉得孤单,跑快跑慢自己还可掌控。抬头有标杆,身后有支撑。微风舞着汗滴,步声在沙石里带着节奏, 两侧翠绿就像虚焦的梦,在阳光里流淌着鲜活的希望。刚才还焦灼沉重的心,去了不安与担心,变得轻松纯净而升腾,回看大地,却是极简约的画: 二片墨绿间有乳白丝带在延伸,丝带上是奔放的自由的心灵。

 

意未尽,站已到,建宇在等着。他接过”棒”,像雄鹰一样骄健地离去。他跑的是最艰难、速度又最快的一节,全程暴晒在80度的阳光里。在下一交接站见到他时,全身滴着水,一分腼腆地笑,露着雪白雪白的牙。大学里他是竞走高手,平日擅长木工与烹调。最近才入群,最后一分钟被鼓动入队。建宇把棒交给Andy,而后是永昌,冲刺。

 

团队又相聚了,互拥而笑,很开心的聊着。组委会在烤肉饼,做汉堡,怎么这般好吃? 酥、香、软、脆,啃一口,得抹抹嘴,嘴角有油。

 

驱车回家。原野一切都那么明朗、自在和生机勃勃,炙热的太阳也显得那么明媚深情,心底里不禁泛起暖暖的谢意: 跑,改变着我心灵的滤镜。我们赢了个第三名,冬队说跑的很好,比去年的队伍快了不少,但这不是我对每个队员充满敬意的理由。段王爷本可以Solo身份参赛的,事实上他比官宣的第一名Solo还快了24分钟,可为了我们,放弃了多人所求的”荣誉”。Andy对数字的直觉与热爱帮我擦薄微分积分的迷雾。而前有领者,后有陪伴的经历让我跑出735的配速,那是我个人独跑所不可企的。先生说三人同行必有我师,在我们的前方左右,有几千年几亿人的智慧。工作可试着让导师领着,同事陪着; 学习让康德领着,荀子陪着;生活让尼采领着,夫子陪着; 治国让墨子领着, 民主宪政陪着; 家,爱领着,让步陪着…

啊,穿过这片林子,再拐两个弯, 就是家了。

从左至右:东对,建宇,Andy,永昌,段王爷,颜建华